第九十回
「針對我做什麼」,付一笑還是不太明白,「這又和寧非有什麼關係」,鳳隨歌聳聳肩,「也只是猜測,若不是針對你,便是針對寧非……」
「他最多脾氣急衝撞了人家,但怎麼會有人想要制他於死地呢?」雪影又驚又急,「算算日程,他也應該快到錦繡了,真是急死人……」
「其實,最大的可能,是針對夏靜石」,鳳隨歌向一笑看了一眼,一笑眉頭一動,「這怎麼可能?殿下向來不與外人來往,怎麼會結下仇怨?」
鳳隨歌用拳支著嘴角,慢吞吞的說,「暫時只是猜測,也許是別人嫉妒你受封公主,順帶著連累了夏靜石也說不定——急也急不來,等等看就知道了。」
見一笑瞪他,他挑挑眉,「你什麼時候見我講究到需要派四個護衛去打前站的?現在最緊要的是要弄清楚,到底是誰在操控這一切。」
入夜,雪影與一笑在舒適的客房內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鳳隨歌微笑的在一旁聽著,偶爾也插上兩句,忽然門外傳入低低的稟報聲,「皇子,拿到了。」
「進來說話」,鳳隨歌精神一振,坐直了身體,一笑和雪影也停下了交談,齊齊向推門而入的黑衣護衛看去。
護衛行過見禮,湊上前來在鳳隨歌耳邊低語了幾句,隨後呈上來一支竹管,鳳隨歌點了點頭,「你們可要看緊了,有什麼異動馬上來報」。
護衛答應著退了出去,待門扇關閉,鳳隨歌將封住管口的蠟膜剝去,從裡面甩出一個小小的紙捲來,展開湊在燈下一看,旋身將手中紙張遞給一笑,神情凝重的說,「你們看!」
紙條上用蠅頭小楷寫著一行細字,「付鳳二人同來,恭請速裁」。
雪影頓時驚跳起來,掩口低呼道,「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一笑怔了一會兒,艱澀的問道,「這是哪裡得來的」,鳳隨歌指了指桌上的竹管,「用信鴿放的消息,被他們截下來了,但對方是誰還是不知道。」
「那現在該怎麼辦」,付一笑下意識的攥了攥拳,「沒有寧非的消息,殿下和未然又生死不明——敵暗我明,不知等著我們的,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局……」
鳳隨歌思索片刻,肅然道,「不要慌亂——我問你們,羽林大營在錦繡是怎樣的軍制」,話音未落,一笑和雪影不約而同的變了臉色,異口同聲道,「是聖帝!」
傳過膳食以後,鳳戲陽倚在榻邊小憩了片刻,醒來仍是覺得極度疲憊。
遇到夏靜石之前她從沒想過一個以軍事見長的男人竟會給人淡如煙霞的感覺,柔和中帶著冷淡,包容中含著遙遠,這樣的感覺太複雜太奇特,若將他當常人看待,他似乎過於清聖,但若要對他膜拜,他卻嗤之以鼻——這種集清與狷於一身的氣質,很難不讓人心動。
在嫁給夏靜石之前,她夢得太多,她曾想像過在大婚當日,她戴鳳冠,衣霞帔,在眾人的讚美聲中緩緩走向他,而他則立於高台之上,微笑的俯視著她,那麼的驕傲,那麼的不可一世。
當她將手交遞到他掌中時,他應會緊緊的握住,然後,大笑著向眾人宣告道,「看,這就是我的新娘,我夏靜石最美麗的新娘!」……
誰知自己愛得太狂太痴,也愛得太寂寞,失了一顆心,卻未曾換得一個笑容,彈指間離開夙砂已經大半年,所經歷的一切恍若春秋一夢,夢醒時兩人仍是涇渭分明,不曾有過半點交集。
外間的門上傳來輕微的剝啄聲,看時辰應是太后遣來迎她入宮的車馬到了,鳳戲陽輕輕嘆了一聲,從軟榻上翻身坐起。
太后曾派人前去勸說夏靜石遷回明德宮,但幾次都無功而返,太后怕她難過,便每日邀她進宮敘話下棋,賞花品茶,時日久了,總不免在慈陽殿遇到前去請安的聖帝。
興許是因為聖帝太像他,像得讓她忍不住要去親近,但有時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太過陰冷,又讓她不由自主的想逃開,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萬劫不復——每思及此,她心底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於是每日的消遣便成了她的負擔,去也不是,不去更不是……
拉開門,鳳戲陽心頭猛撞一下,下意識的揪住尚還鬆散的衣襟,「帝君……不知陛下駕到,未能迎接,戲陽失禮了」,聖帝輕輕嗯了一聲,「太后今日身有微恙,不便接你過去,寡人正好出宮視察城防,太后便著寡人過來看看。」
戲陽忐忑的瞟了侍女一眼,見侍女眼觀鼻,鼻觀心的肅立在一邊,心裡稍稍平定些,口中婉轉道,「帝君與太后都太客氣了,太后身體不適,本應是戲陽入宮探望的,又怎敢勞煩帝君親自前來……」
「寡人一向欣賞你敢想敢做,怎麼忽然做出這樣一副秀巧的死相來,是有旁人的緣故么」,聖帝說著,朝一旁的侍女掃去冷冷的一眼。
侍女饒是低垂著頭,也能察覺到那凌厲的一瞥,當下便慌亂的躬身告退,鳳戲陽正欲喚住她,聖帝輕笑道,「你不是問過太后寡人到底想怎樣做么,難道你想讓她也在一旁聽著?」